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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志编 宋 王开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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欽定四庫全書

子部一

儒志編

儒家類

提要

臣等謹案儒志編一卷宋王開祖撰開祖字景山永嘉人皇祐五年進士試秘書省校書郎佐處州麗水縣既而退居郡城東山設塾授徒從受業者常數百人學者尊之為儒志先生年三十二而卒宋史不為立傳其著作亦多湮没不傳是編乃其生平講學之語明王循守永嘉時蒐訪遺佚為之編輯以行開祖當北宋仁宗時濓洛之説未興講學者猶家自為説雖賢如司馬光猶不免有疑孟之作而開祖獨毅然奮起以講明聖道為事雖其立説未必能盡歸精當而闡明理道不惑岐趨不可謂非豪傑之士也循字進之休寧人弘治丙辰進士所著有仁峯集其篤行好學亦有足稱者云

乾隆四十二年五月恭校上

總纂官 臣紀昀 臣陸錫熊 臣孫士毅

總校官 臣陸費墀

●儒志編原序

士有起於鄒魯不傳之後濓洛未倡之先卓有知而能自立於世者其豪傑之士矣乎道之在天下未嘗亡而託於人者不能不墜是故因人而覺者易先民而知者難昔韓退之著原道而謂軻死不得其傳程子謂其非卓然見其所傳者語不及此而以豪傑之士稱之然退之不過因文以致道力求所未至而有所得焉者也矧能真見天人性命之理入道勝復之功措之言語文字之間平正精實先得周子易通之近似如永嘉先哲王氏景山者不謂之豪傑之士可乎景山舉進士以所如者不合退與其徒講明理學所著僅存者此編尤復闕略失次司教清源諸葛文敏叅諸王氏譜諜中手自校正間以示予予謂自軻氏之説不傳儒者之言大勢凡三變在戰國之時秦漢之間若孫呉蘇張范蔡荀列之徒韓李陸賈劉班下至嚴安徐樂之輩不求知道養徳以充其内惟務騁辭衒術以競乎外君子羞之然猶皆必先有其實而後託之於言也再變而至宋玉相如王褒揚雄之流則一以浮華為尚沿及隋唐愈衰愈下徒託空言而無實矣三變而唐韓愈氏宋歐陽氏先後相望號於一世儒者宗之其言不為無見但未免以文章明道裂為兩物卒不能復乎古也五星聚奎文運天作濓溪者出建圖著書闡發幽秘即斯人日用常行之際示學者窮理盡性之歸上接洙泗下啟伊洛者孟氏之後一人而已景山前此而起無所觀望倚藉而能不以近代儒宗之所習者為師超然心領神會於千載之上言皆治國修身之要見匪扣盤捫燭之為如斯人者豈易得哉其言曰孟子以來道學不明吾欲述堯舜之道論文武之治杜淫邪之路闢皇極之門非有所見而能為是哉所恨僻處海隅不能廣其傳於天下撫卷之餘豈勝感歎循顧何人而足為公輕重哉竊禄是邦表章乃職故不敢不竭此心敬序諸首鋟梓以傳而自不知其為固陋也弘治己未八月中秋日新安汪循序

●欽定四庫全書

儒志編

(宋)王開祖 撰

復者性之宅也無妄者誠之原也大畜者道之歸也頤者徳之施也故君子復足以知性無妄足以立誠大畜足以有容頤足以育物知其復則能知性知性則能立誠立其誠則能畜徳畜其徳則能發育萬物而與天地配矣中庸之言推乎人性賛天地而育萬物其原於此乎

誠者成也所以成人也人而不誠禽獸奚擇焉君子處則其身安出則其道尊無他不欺而已矣形容不欺芻禾幽晦不欺鬼神言而不欺童昏動而不欺愚懵欲其欺朝廷君臣之間難矣哉夫誠者微也誠於心人莫之見也接於物亦莫之見也由人服而物化之然後見焉及其至也充乎天地之大此其著可知也矣收放心者莫善於存誠我勿問其所至速自省而已矣

凝目於鼻逰心於帶是制心者也非治心者也坐則見其存於室行則見其立於輿是治心者也非養心者也天地之化日月之明四時之行萬物之變皆備於我吾則内充焉聖人之用心如斯而已爾

人莫不知懼而未嘗能懼有人焉中夜息於幽室之中吾心之清明者還矣孝弟忠信生乎此時思其一日之不善者惕然而懼是其心豈異於人哉東方且明衣冠而出視聽之官與物雜徃雖驅之陷穽水火之中而不知避焉其中夜幽室之心已蔽於物矣舜與周公坐以待旦急吾行而不忘也當其己旦之時其心與若人豈如天地之相絶哉能勿喪耳彼惛惛者使不忘中夜之心吾烏知其非君子歟詩曰在彼無惡在此無斁庶幾夙夜以永終譽

或曰君子無徃而不樂樂必有道乎曰治心曰治心奚本曰毋縱毋拘毋從物毋追徃富貴我自有也敢問何謂毋縱毋拘曰人之心良心也縱則不存拘則不息今有馬日行千里是良馬也一旦作而乗之不施銜轡而欲至乎千里雖終日馳騁不出百里之内焉以東西南北失其所從之道也一旦捨我鞭策加我衘勒引而約之終日蹢躅雖善千里而不能千里矣是縱者失其制也拘者失其動也制者非人之所謂制也使之由其道也動者非人之所謂動也使之適乎用也何謂毋從物曰吾明内融如鑑然物過乎外吾非從也至乎吾前則見見則明明則舍舍則勿逐耳無若楚大夫侈於人能左手畫圓為規右手斵方為矩目視象數而口誦訓謨舉楚國以為莫及也及議楚國之政曾不逮乎市人中國之為士者笑之豈不用心於小而蔽於大者乎何謂毋追徃曰失則還之復則安之長其義無害其氣拂其偽無亂其志赫然見於往來吁以息又奚益哉速息吾心而已矣何謂富貴我自有曰公卿之爵萬鍾之禄於我外也仁義忠信於我内也有諸内而受諸外曰分有諸内不獲諸外於我何損哉是民之不幸也三畆之宅六尺之軀萬鍾皆備於我也不曰富貴皆吾自有乎孔子曰無入而不自得焉蓋所從樂也我之所自樂者良樂也威刑不能移慶賞不能益耳無聞目無見其大也與天地同和豈曰小豫哉詩曰百爾君子不知徳行不忮不求何用不臧或曰治心之道既聞命矣敢問君子有言養氣若何曰氣勿役勿枉勿問勿知善養心者善養氣也心動則氣窒心外慮則氣昏耗矣莫不原乎心焉何謂役何謂枉曰齊人有為士師者獄乆不决一旦吏以復告則奮然怒且罵攘臂振首作而大呼将極諸暴而後已法者逹乎天下者也獄者彼罪而上致之何與我哉畏刑而無實天下之通情也而怒動乎氣是枉也指乎東則東馳焉指乎西則西馳焉可以無視而視焉可以無聽而聽焉是役也勿問勿知何謂也曰知者於我治不知者於我勿治也今隣人雞啄吾粟既驅去之又從而詈之甚者擊殺其雞絶其隣是亦愚而已矣君子平其心順其氣與天地四時同其動靜雖天下之物雜至焉能干我哉詩曰我心匪石不可轉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

學者之言曰性善也情惡也莫善於性莫惡於情此賊夫情者之言不知聖人之統也夫情本於性則正離於性則邪學者不求其本離性而言之奚情之不惡今有人入於放辟邪侈之途指之曰情惡也不原乎放辟邪侈在我則本無有焉執心不正而後入也賢者之於情非不動也能動而不亂耳

或曰孔子門人中問仁者同而答之異夫子亦有異乎曰仁道甚大孔子常居其中有自四方而至則引而内之不以一隅指亦量其材而已君子隠顯同其心而曰獨則謹焉豈畏人而為是哉誠所存而已矣天下之心一也不以我之心求人之心暴也

雷莫不復於地惡莫不復於善亂莫不復於治復者本也善探其本者善言人之性也善言人之性者知天下之治亂也知天下之治亂者得復之本也

君子之道始於復成於泰極於夬小人之道始於姤成於否極於剥天地之數止於五故乾之上則亢坤之上則戰勢之使然事固有極而不反者故君子不可不謹求我之蒙蒙也養正之蒙非蒙也

人皆謂孔子生而不偶世而道不克大用不若得其位可以行其道吾不信也孔子之道見乎六經以至於今為君臣父子兄弟夫婦者尊卑上下各有分服而修之者循循如也其用如水火人非水火不生其功無窮又豈止一時得位而謂之道大用哉使孔子用於當時則六經之道固不若今之著矣夫得用者其文簡不得其用者其文備使孔子用而為君堯焉舜焉而已爾為之臣禹焉稷焉而已爾堯舜之書載行事者二典存焉禹稷之書載夫言者三謨存焉行道之跡傳人口聞人耳凡幾何固知其不廣且備也孔子章章乎六經萬世之人飲食衣服之所以生是豈不得其用也耶微孔子吾其失道左袵矣

夫人又謂孔子賢於堯舜禹湯文武逺矣彼數君有天下既没或廟於陳或廟於冀或廟於亳或廟於周而天下不得而通祀焉孔子既没於今舉天下郡邑得立廟而時祀之上至天子北面而行禮焉豈不過於數君也哉嗚呼謂功徳過於堯舜孟子得之矣謂廟祠之建通天下得而奉之韓子失之哉孔子之道又豈止得通天下廟祀然後過於數君耶

或曰伊尹放太甲於桐宫三年反之民大悦居桐不幸而太甲崩為伊尹者若之何曰率天下戒嚴如喪君之禮然後請命於天舉湯嗣之賢者相之奉太甲列於商廟北面而自悔焉可也曰生也放之没也奉之禮乎曰禮也蓋吾君也不可以臣處也在伊尹奚為而不可

吾讀周禮終始其間名有經禮有方者周公之志為不少矣其諸信然乎哉羅羽刺介此微事也然猶張官設職奚聖人班班歟犇者不禁是天下無禮也復讐而義是天下無君也無禮無君大亂之道率天下而為亂者果周公之心乎削於六國焚於秦出諸季世其存者寡矣聖人不作孰從而取正哉吾雖不言蓋不敢不言也周之衰諸侯僭禮由伯禽始也為人臣受天子之禮行乎其邦後雖有僭者難乎問矣决後世之亂隄者伯禽之罪也

或問諸侯無正風而魯有頌何也曰是惡夫僭也非頌也聖人不得已而名之也是聖人之微意也其原伯禽受天子之禮樂乎以諸侯而僭天子吾從而目之即其志也且四篇之體不免變風之例爾是亦何頌之有乎故其序曰季孫行父請命於周而史克作之是亦不免乎强也且僖之政猶未全其惠而春秋之貶而不能逃其罪抑亦不知其頌何從而興耶夫頌之美者不過文武而已聖人所以列於魯頌者得不亦以其强者哉書終於秦費亦猶是人莫知之也

説詩者謂■〈氏鳥〉鴞之詩周公載王業之艱難也始於后稷至於文武積數十世而后得天下厥後辟王宜若■〈氏鳥〉鴞然夫■〈氏鳥〉鴞之有巢勞苦而後全俾勿壊詩之戒是也若推而及后稷以為有營天下之心則非矣信斯言也則苟有功德於民者常營天下矣説詩者之罪也

或曰武王之為樂而孔子曰未盡善者何也曰善哉問乎斯古人之猶難言也武王以數十世之仁一朝伐紂變天下之政若自我得之而樂又以武名孔子雖欲善之患後世将曰先王有以武取天下自以為功者是以未盡善也韶不可幾其亦異乎湯之濩矣

或曰四老避秦於商山義不辱於亂世者也漢作而天下歸之加禮不能屈善從其志矣漢欲易太子則于于而來若不相似然何也曰君子之隠知可止耳心豈忘於世哉嗣子天下之大本一搖則天下亂矣天下之民方出諸水火而又驅之於塗潦忍坐視而不救乎四老可謂達乎義非孑孑者也

或曰有扈氏諸侯也啟天子而征之以天子而征諸侯宜曰征而孔子序書曰啓與有扈戰於有扈之野若敵然何也曰戰危事也知有扈之强也不曰征啓天子而失禮也古者天子六卿卿将一師諸侯不恭則奉辭以討之天子未嘗躬行也有扈不恭啓失其制故至大戰夏德衰矣孔子其憂乎

夫逢人之憂探人之患掩而取之者鄭伯也隠居桓之位謂隠終於是矣使宛來歸祊欲取許田未果而隠弑(桓公元年)故孔子原其意而誅之雖假孰謂之假哉今世為鄭伯之行者衆矣皆誅於孔子者也而世之士大夫莫之或非亦習乆而已矣

或曰干羽之舞果格苖之道乎曰格苗不在干羽之舞子之言信也然苗之所以服我者班師而已舜大聖人也為天下之君禹大臣也奉君命以行師其舉苗猶反掌耳然自以為克之以威彼必不服意吾徳有未至乎何苗之逆也退而自悔然後苗服焉夫以天下之大士師之衆仁聖之德問罪於苗之民不服猶且班師此服苗之心也是故服天下之心不以威以威服人未有能服人者也夫以德用威且不可況以暴用師乎知仁愛之分者可以為政於天下矣周公之詩曰既取我子無毁我室知仁存焉耳鄭伯之詩曰無踰我牆無折我樹桑知愛存焉耳二者之心人皆有之君子所務擇也

或曰三良從穆公以死死非正也求殉者君之罪也從死者臣之罪也逢先君之亂志者後君之罪也三者均有罪而三子為良何也曰亦志而已矣非良三子也甚哉穆公之以人殉也彼三子者忘大義狥小節其器陋矣豈君子所謂良乎詩曰緡蠻黄鳥止於丘隅知所止而止莫吾摽也若楚與棘是秦之庭女安止乎非所止而止戕之者至矣夫夙夜無違命者妾婦之道也男子之事君正命固不可違非正之命則可違也亦嘗聞古之君子冠乎筮日加冠於房出立於阼有成人之禮代父之義賔至主人戒賔曰某有子将加冠於首願教之也賔祝且戒之曰棄爾幼志順爾成德夀考維祺介爾景福至於再加戒焉三加又戒焉字又戒焉既冠成人父母莫不欲其夀考也兄弟莫不欲其難老也朋友莫不欲其受福也以繼正之體從不正之命傷父母之愛失君臣之義違賔師之訓可謂士之良乎彼三子者猶賢於搏虎徒渉者耳

嘗聞名者治之本也據天下之會定天下之民莫先乎正名名不正雖聖不能為也有周之盛王先是具矣及其衰也慢之是亂之由興也詩曰周道如砥其直如矢君子所履小人所視言天下易從也無所視而從則諸侯僭禮大夫逾制民潰法雖有刑罰何益於救亂哉

或曰周公作金縢其訓後世之為臣者忠於上雖命可易焉信乎曰周公教人者備矣於是也何有昔武王老成王幼管蔡不肖惟周公身任天下之重也身任天下之重萬世咸賴變不謀寧焉烏足以為周公乎衛道也周防患也深防亂於未然其惟金縢乎微是周室其變矣

或曰昔羣臣薦舜於堯堯曰我其試哉書序亦曰歴試諸難夫試者非聖人之事以天下與人而試之何也曰是聖人之用也非試也堯之在位也乆其流澤於民也深天下之人知堯而不知舜堯舉舜於■〈亩犬〉畆之中授以天下之事一日以嗣位告則衆且譁雖堯莫之能遏也曰我其試哉民未忘乎堯也舜既理天下之政其膏澤流於民無異乎堯之君天下由是天下歸舜也曰我君也堯然後授之以位而去之故曰試焉非一日之謂也曰堯之試舜也既聞命矣敢問舜之禪禹不言試何也曰當堯之時洪水逆行天下愁病帝命禹治之禹由是蹈險阻疏九川導九河驅黿鼉蛟龍之屬放諸海汲汲然盡力於外三過其門而不入及水功既成民始獲陸行而宇居禹之功被天下民之視禹也無異於視舜也書曰洚水警予成允成功惟汝賢予懋乃徳嘉乃丕績天之歴數在爾躬汝終陟元后禹之功被於民也大民之歸之也順不待終試而天下安之矣舜授位而去然尤患天下之議也巡狩於外以遜之書曰五十載陟方乃死此之謂也夫聖人之用也有迹無迹則亦未免乎天下之議也

或曰齊桓城楚丘何以不與也曰僣僣則如何曰在衛詩曰匪直也人秉心塞淵騋牝三千匪直猶不正也塞淵者不逹乎禮也天子之馬三千備國用也而諸侯有之自僣也曰為齊桓者如之何則可曰狄人既逐請命於天子城之天子城矣請命於天子封之則曰天子城楚丘以封衛而桓仁在其中矣孰謂桓不知禮哉詩云王命仲山甫城彼東方又曰經營四方告成於王夫城必命於天子而經營四方者諸侯之職及其成也必告於王

或曰堯患洪水求治於四岳四岳薦鯀不得已曰試可乃已奈何以天下之命試人也鯀卒不成功殛死夫不知而使之不智知而使之不仁二者必有一於是曰是舉得也當堯之時洪水泛濫中國下民昬墊四岳薦鯀度其可施於水非論行也堯從而用之急民之患也當是時禹以父微堯安得不用鯀哉九載績用弗成責成云爾謂之無功不可也其罪也非專罪於水也使其功成則免矣及禹之興其用力少而成功疾因其利也禹得水之性鯀失水之性故其功異爾禹之前無鯀堯其舍之乎

昔者舜命九官濟濟相遜和之至也後世吾不覩其彷彿焉非獨不能遜而又設穽於道者豈不哀哉詩曰我思古人實獲我心

湯伐桀先伐葛伐韋伐顧桀不悟而後放之文王伐紂先伐崇伐宻伐共伐黎紂不悟武王又觀兵於孟津卒不悔而後伐之大戒而不戒者自亡而已何有於我哉戒之吾之志也放之伐之非吾之志也非其志而得天下者湯武是也逢人之惡利人之位者人亦利其位

天子都洛陽言者曰斯不足崤雍之固也鄙哉齊東野人之論也天子以天下守諸侯以一國守天子而守固何以示諸侯之大乎使天下之兵來環王都是雖有固将孰守之夫洛邑天下之表也四通八逹貢賦均焉有道者足以垂韍而朝諸侯中君則無所恃而修德亦戒之大者也

物莫不寧於泰然泰不乆也而否承之故處泰之時而上之人不能制法立度未有能乆者也夫制法立度非以新一時之耳目也所以乆泰也易曰后以財成天地之道輔相天地之宜以左右民其時則成王其事則周公其功則年七百而世三十非惟天道亦人事也後之有天下者豈不逢其時哉然而不能乆者失乎制法立度也夫城復於隍而後欲其有為者吾未見其能濟者也

治天下之道復則安變則危不可不審也湯武之於天下其善復者乎天下之人不覩吾所為者故其道不謀而成也不善復而變之者莫愚於秦使天下之人嘷然以議紛然以動議而且動則民去其上然而不亡者未之有也

春秋之義有飾詐逃惡者聖人從而覆之覆之滋見之耳齊侯滅紀紀侯未有聞焉患諸侯之讙也塟伯姬以文之春秋書曰齊侯塟紀伯姬欺也一室之中不可欺孰謂天下可欺乎哉

或曰周公攝政七年而天下大治使周公居攝而不幸成王崩周公者宜如何曰奉叔虞曰叔虞非所命也周公代之如之何曰惡是何言也聖人不處疑而成謗如處疑成謗則天下之濫者藉其名以起蓋天下之亂者未有無名而起也以周公代之則是處疑成謗也處疑成謗斯謂之周公乎曰聖人以率天下之心使天下由我而寧雖疑且謗何傷曰非以疑且謗不可蓋義不可也武王之處我也乃所以命我也武王豈不知周公哉然君而立於天下之大命也惡後世之亂也蓋不敢私也若曰孺子不若旦使旦左右之亦無異乎旦之臨吾民也周公亦以為然耳若之何求天子之位而後康天下之民哉

天不能以禍福告人以善惡告之而已善則以興不善以亡使天下視斯擇焉故曰告也詩曰上天之載無聲無臭儀刑文王萬邦作孚

人有苦烈寒則嗟曰吾廬不足以禦風雨衣不足以被膚體吾何貧困至此極矣遇酷暑則無嗟焉曰固也其氣則然非樂暑而戚寒暑則舉天下共之寒則私為政者能推此道則天下無怨民矣

復讎之言起於六國之時非生於王者之世也天立之君以持民之生也殺人者死傷人者刑為吏而賊民者戮三者皆由上出未有俾之自治也聖人之言主於治不主於亂而復讐者民自治也民自治而無君也烏有上無君而下胥持以生哉吾故曰復讐之言蓋出於亂世處士之言非聖人之言也

或曰民之於君猶子之於父歟曰然是則君與父等也今齊人有慢楚人之父楚人亦慢齊人之父齊人慢楚人之君而楚不慢齊人之君何也曰楚人之君視其民鞠育仁愛之心亦若齊人之視其子乎曰否否則求其報也奚得哉有民而不愛非吾君也辟如行路之人為行路之人復讐是亦必無而已矣詩曰無言不讐無徳不報夫不施於人而人報之者未之有也

才也治不才能也治不能分則然也今才也治不才責其不已若能者治不能責其不己若是之謂以己望人以己望人則分相似也烏用君師哉書曰天佑下民作之君作之師夫天固佑民而作之君師非夷民而責之也

古之聖人起必曰受天下不曰取天下詩曰厥德不囘以受方國文王之謂也

已矣乎吾不得而見之也昔者虞舜之朝勞者遜功賢者遜德故天下之人化之畊者遜畔行者遜塗商遜利於市工遜技於肆下莫不興遜以事其上已矣乎吾不得而見之也夫上興遜則下德厚故君子入其朝覩百官之有遜者不問其國治矣

其君殘賊於天下故不得已而伐之者湯也雖殘賊之人吾放之其志不有乎天下也天下之人歸之其心赧然不自安願得夏之賢子孫戴之治天下而不可得也伐暴弔民得天下其心若湯可也

夀者以得其正命者也不得正命雖夀猶夭也或曰子路在衛結纓而死正乎曰正則吾不知也衛亂子路可以無死死而結纓惜乎在不正之後也不正之正君子不由也

齊桓之強莫大於葵丘之盟莫多於五禁之詞其終事也曾微一言事天子於京師是約諸侯以自尊也人曰齊桓會諸侯尊王室吾不信也竊天位者之於天下也惴惴焉惟恐人之一蹙而覆己也人常曰小人得志小人豈嘗須臾得志哉

或曰夫欲取之必固與之然則與之者取之始也惟聖人能知與為取乎此非聖人之心強國之道也古者聖人之於民也必固與之非有以取之也吾所養而不與之其誰與之云耳天下之民戴之如父母仰之如神明彼其所以懐者性也非報我也伯者之民常與而取之惟恐其不至且人怨之所由興也聖人之心其猶是乎書曰德惟善政政在養民亦曰養之而已耳豈曰取之云乎

舜為天子盡得天下之善言者無他善忘吾勢而已昔者居雷澤今也廟廊之上昔者野人相與遊今也南面而朝諸侯其居處禮制則異而其氣則同也人何憚而不盡言乎聖人藏用於言表而使後世逹者自得之非自得而指之則惑惑則亂亂則不智莫大焉

或曰文王為西伯太公伯夷天下之元老相率而歸之其心同文王建一善謀行一善制二老相與佐之其心亦同思救天下之民也不啻如出諸水火武王伐紂太公為之将兵天下已歸周北面而受封焉伯夷獨以為不義不食周粟而死其心若不同何也曰紂之殘賊天下仁人之心危若綴旒然太公相武王惟恐天下一日不得武王也思救天下之民也如此伯夷自謀曰武王之佐有若旦望有若君奭南宮适有若散宜生虢叔居其左右前後不少我也吾亦何為哉吾其救萬世之民乎於是非武王而去之武王猶非况不至武王乎其救萬世之民也如此故去就於周者異所以救民者同是二老之心一也

或曰伊尹耕於有莘之野始也三聘而後起終則五就桀桀不用就湯亦如之義若不同何也曰古之以道自任者舉若是也始也不應聘大吾用而已非忘天下也大吾用者尊吾道也吾之道堯舜之道也堯舜之道存乎己吾欲不自尊如堯舜何及其出也不敢有己急吾救民也民之病甚則吾不可一日無君也故雖不同其用一也

或曰齊侯攘狄而封衛可謂仁矣齊侯之仁見於詩孔子定詩宜列諸齊而反列諸衛何也曰斯孔子之意而

人莫之知也蓋孔子不與齊侯之封也封衛齊侯也詩列諸衛以見齊侯之仁在衛而不在周也苟列諸齊則齊侯之行正矣

孔子遇師冕及階曰階也及席曰席也有人曰某在斯某在斯曰是相師之道也使天下之人無所見者皆知所從是孔子之心也孔子之心汲汲乎救天下吾於師冕見之矣

秦國之危乆矣兼葭之詩無以固之國人刺焉其存十餘世非勢也幸也由始皇而上幸而敵國者存焉使速得志亦速亡而已矣

吾於咸恒見君子之出處矣君子之處也君下之不敢有君之已求及其出也君之己用不敢有臣之己用君不敢有也故能成其道臣不敢有也故能成其業

詩者下民之情而君子述之者也民之為言也暴君子之為言也順知夫詩者君子之愛夫君也

天之立君以養人也非使之掊天下以養己也古之王者賦於民不過什一其外不敢一龠以取諸人故君之於民常足矣後世取於民無制無制逆氣也逆氣養己巳暴又從而誅戮之由是上下交不足而國亂夫天下之亂未有不由民不足也

田不井畫國不封建使民病也乆矣無濟天下之心者莫能復也嗟乎吾讀其書矣未行其志也今有大有為之君得三十年可以定矣天下十帥使自近者始一年平之二年教之三年用之又轉而之他亦然百里之國擇其君授之以制俾徃為之治吾國安吾民利吾子孫烏有不盡心者乎一帥三年十帥三十年吾見文王之道行乎今矣吾嘗終夜以思不若旦日行也詩曰百爾所思不如我所之

履天下之籍廟祀乎孔子加以王爵北面盡禮以見之曰是嘗明吾君臣之禮序吾父子之親憲吾治天下之法厥德茂焉蔑有過之者矣斯言得其宜使竒亂者不得行其間而世有佛老者乃夷貊之道其為法拂吾君臣之禮凟吾父子之親亂吾治天下國家之法其祀遍天下而其徒伍乎民而上之人乃率天下之人祀之益嚴以恭又何反也

天下有三疾死喪不預焉吏暴而政惡一疾也賦重而役數二疾也詔令數易民無信焉三疾也

諸葛不知道孰為知道乎征不服曰無畏寧爾也即其長而帥之弗我有也不動小利不苟小得曰無棘人緩中國也其志大矣當其未出也三訪而後應得伊尹之心焉任天下之重小丈夫者焉能之乎功未成而死匪人也天也

仁者之兵養於天下其次養於四隣危國之兵養於邉鄙

君子之德莫原於誠誠則物之來也如鑑

君子有天下之私小人有一身之公

我之膚髪則愛之他人膚髪則不愛我之飲食則用之他人飲食則不用是謂不知類我之妻子則愛之他人妻子則不愛我之知識則與之他人知識則不與是謂不知恕

知夫詩者則知人之情知人之情則知人之性知人之性則知物之性知物之性則知天地之情矣

往而不來者其周公乎周公不可得而見也得見孟子斯可矣孟子吾不得而見也得見董子斯可矣董子吾不得而見也吾竊求諸人也詩云心之憂矣不可弭忘聖人有與人同者是亦與民而已矣

仁人之兵天下無敵焉謂之天吏然而命之伐暴除亂者天也俾之為人為善者天乎哉天能與人時不能與人道

膠柱不能求五音之和方輪不能致千里之逺拘庸庸之論者無通變之略持規規之見者無過人之功詩云就其深矣方之舟之就其淺矣泳之遊之

堯有黜陟之法獨其法存焉堯有未嘗用也或曰何謂也曰堯得天下賢能而官之使之不肖者不與焉雖有兇惡在其間亦莫敢露其鋒則黜陟何施哉蓋法不可不著也

讒言之興猶曰君子無信焉而愷悌者君子之善名也讒言可畏如此

君子之取人也不以其善掩其惡不以其過掩其功是故孔子稱管仲以仁而又目以小器夫稱之以仁者美其一時之小功而目之小器者責其終身之全善也如孟子稱伯夷以清而又目之以隘夫稱之以清者美其得聖人之一節而目之以隘者責其有所不通也

爵禄天也不可以無分惟王者親戚則可以得之是亦有分也詩云不狩不獵胡瞻爾庭有縣鶉兮鶉微物也不可以無分得况其大者乎詩云籩豆有踐兄弟無逺民之失德乾餱以愆庶民之親以乾餱况天子乎吾之養天下者大推而及其親者小親其親以及人之親斯可以無分得是亦有分也

或曰異哉生民之詩過也曰何謂也曰詭也曰蔽哉子之為詩也詩之辭末志本也志之所之辭或過焉其歸正而已詩曰生民尊祖也信矣告始生而神明者辭也吾祖嘗有大功於天下我推以配天者志也在他人則不可在周之子孫可也孟子曰説詩者不以文害辭不以辭害志以意逆志是為得之逹哉孟子之言詩也今之祖考有茂勲於國則為之述曰天命我君澤斯道於民此所謂天豈諄諄然命之乎天固俾吾君為之乎

燭秉之者莫若隨之者見之明矣奕為之者不若覩之者之詳也人之智長於人短於己求人之是非易求己之是非難李翺曰凡慮己事則不明斷他人事則必明己私而他人公也

或曰商之有頌何也曰聖人存一意而有三益矣何謂三益曰大商祖之德一也與紂之不憾二也明武王周公之志三也曷謂大商祖之德曰頌是也曷謂與紂之不憾曰憫廢也曷謂明武王周公之志曰存商也

毋苟安而學也志求諸道毋苟幸而名也志輔諸教毋苟禄而仕也志安諸民君子志斯三者則可立於身而孝於親也

堯舜之仁未必不用刑也蓋有恩以勝之桀紂之暴未必不用恩也蓋有刑以勝之恩勝刑謂之仁刑勝恩謂之暴仁暴之分在恩刑之相勝耳

堯之朝四凶黜非一舜之力也蓋賢者衆焉耳紂之朝三仁黜非一崇侯之力也蓋邪者盛焉耳

舉天下知孔子之言而不行孔子之道是不知孔子之道也詩曰維其有之是以似之既不能有之焉能似之哉

吾觀孟子有旱乾水溢則變置社稷之説則知神尚有責况於人乎夫為人而無責則是無恥也無恥斯禽獸夷狄矣

或曰尊為天子富有四海不亦樂乎曰中有樂乎耳非樂乎有天下也樂養天下也昔虞舜起■〈亩犬〉畆之中居堯之位罷朝則鼓琴愉愉如也非樂為天子也道無負於天德無慙於民以道徳樂於中是也以位樂乎哉曰然則舜無憂乎曰當其未得天下之善言則憂不得既得之又何憂哉

聖人之治天下天時莫重焉生民之本也時之授於人天下之大務也故廢時者受上刑古者時令莫若豳詩之備也文武之上世世享天澤者先是具也故有司歌之以貢於上上之人潤澤以布乎天下天下有不足於衣食者吾不信也周公雖往其法存焉無所禦而不為善焉用哉詩曰雖無老成人尚有典刑

傳有之曰古者建國諸侯必待天子命教然後為學非禮則然是漢之瞀儒之言也有民人焉有社稷焉未有不先教而後治者也學者國之大本教者國之大務諸侯受命於天子天子錫之土告之曰至爾封無忽爾教予則大賚汝如是曰必有命是妄也教如飲食人待以生而曰姑待天子之命而後進之可乎諸侯受封於天子有待命而後為之者有不待命而為之者修甲兵討有罪此待命而後為之者也立學校正法度此不待命而為之者也詩曰王親命之纉戎祖考無廢朕命夙夜匪懈虔共爾位

詩之譏刺為可救也不可救則詩不作矣天子下堂見諸侯自衛傾削諸侯日強王之所存者名爾孔子不吾正誰其正之柏舟之詩衛作也孔子列於邶■〈庸阝〉不與衛之邦諸侯所以存王命者也衛有二國明主在上不得有之信義也春秋齊侯城楚丘而不書齊詩實衛而曰邶■〈庸阝〉其義一也

或曰治天下者教民而不從豈不勝其欲乎曰教之速其成猶不教也不教亂也教之速其成亦亂也教之勝人猶藥之勝疾今以一年之藥治積嵗之疾疾不間曰藥不勝疾又從而廢之雖有扁鵲無所施其能矣夫一日有所行欲變天下之民民猶未及知之又從而廢之曰教不行也其可乎夫欲勝之必固正之亦在乆而已矣

或問諸侯死社稷是則諸侯守社稷之土而不可失失之非也而太王居邠狄人侵之遂遷於岐山之下居焉可乎曰是不然吾知其請命於天子矣故詩曰古公亶父來朝走馬率西水滸至於岐下夫來朝者是請命而來也不然特不勝其誅矣又烏得為賢也哉

知進退識時變臨物而不惑者其惟申屠蟠乎太學之興也士之盛也莫不振衣引足願居其間吾獨指秦以為病焉及羣黨坐於徽棘之中我獨優遊於外人皆以妄死我獨保正命以没可謂獨立君子逹吉凶之命者也使若人而生於秦其智足以自黙秦能驅而害之乎孝莫大於格親之非父母有過子之諫也三不聽則退慕退省不敢怨非成已也成親之善也罪莫大於逢親之惡世之為人子者親之有過不敢諫又從而逢之曰我安親之心故不欲拂其所為今之所謂孝行古之所謂逆德也

元首股肱一體相須而成若尊卑之禮名位之迹所謂分也非上下之心也古之所謂君臣者或相歌頌或相稱德御下者不敢有其尊奉上者不獲懼其威道交而心接朝廷之間至和樂也法家者起於亂世其御下也梏而後已堂陛之間一筵而千里也君居上而不交於下臣在下而復懼其上故其心無感而通焉易曰天地不交否

齊桓之言無遏糴信斯言也若有意於民推而廣之然而不大者未之有也知其一而不知其他故若是之挈挈乎

作白駒之詩者其知賢者之志乎士挾於己者至貴也萬鍾於我至約也推至約以易至貴易能也然而不為者上之人怠豫爾其詩曰生芻一束其人如玉毋金玉爾音而有遐心夫推至約之禄以易至貴則其人可寳用也可寳而莫吾寳是以有逺心焉

武王伐紂以箕子歸作洪範北面而受教焉立武庚用微子啓其心不敢私其天下也厥後殺人而代位亡國之子孫曾不敢保其元是亦何心哉

能致衆力至勞而用至約者百工之事也能致約力至逸而用至博者君子之道也世之為教者曰我善治吾簿書也我善督吾財賦也我善勞吾躬以從事也是百工有司之事也今之所謂善政古之所謂人役也故君子會其宗推其綱問其所冝不問其所成察其所歸不察其所存是謂大成詩曰允矣君子展也大成今為百工有司之事曰我善於此難乎與言大成也

豳居變風之末者善變也其不變者悔也悔而不正不若不悔之正也故繼之以小雅焉小雅以復乆而不惰則大雅復矣大雅復則頌聲作矣其節然也此義也所以為戒也

或曰孔子周行天下歴聘諸侯欲行道也欲行道而亟去何也曰上則遇之不以禮下則道不行如是而不去則是干澤也謂不可與有為而不見則是罔世也日月逝矣不行何俟詩云鳯凰于飛翽翽其羽亦集爰止蓋飛者度其所集也翽翽勞也止其志也飛非其志也亟去豈孔子之心哉不得已也

君子之與人也弗信其始言歸其善而已矣彼周公曰吾坐以待旦将有為也彼盜跖曰吾坐以待旦将有為也有為君子之所與也治人殺人奚從而與之其坐也同其作也異君子亦觀其坐作而已矣

春秋之臣欲强其君而弱周其猶毆其祖以拜其父也如之何勿思

魏晉之世君子之隠者披深林坐幽谷之中編木膚而衣之茹草實而飲澗泉睨在位者不啻若冦讐不亦甚矣吾黨之隠者異於是觀斯時也遇斯人也言不行則言隠知不行則知隠不可與有為則以其罪行人不知其罪於人也是吾黨之隠者也易曰括囊无咎无譽蓋言隠也

養天下者樂莫大焉以天下養者愛莫大焉甚哉在上者不養其下非也詩云哿矣富人哀此煢獨在下者不出力以事其上亦非也詩云雨我公田遂及我私上下交相養也上下交相養者天理也而言我有德於彼何哉

比親也先王以建萬國親諸侯夫諸侯以為己歸者聖人聖人天下之歸也天子者諸侯之父也而諸侯者其國之父也其國之父既歸其子奚異適哉秦横廢天下之國罷諸侯壊井田之法民不知事其父焉有能事其祖者乎治天下者不足謀雖夙夜論其末奚補哉

君子之為善善之乆子孫有時而惡焉小人之為惡惡之乆子孫有時而善焉故孟子以五世云爾

或曰今之所謂繫辭果非聖人之書乎曰其源出於孔子而後相傳於易師其來也逺其傳也乆其間失墜而增加者不能無也故有聖人之言焉有非聖人之言焉其曰易之興也其於中古乎作易者其有憂患乎當文王與紂之事邪商之末世周之盛德邪若此者雖欲曰非聖人之言可乎其曰河出圖洛出書聖人則之幽賛神明而生蓍若此者雖欲曰聖人之言可乎凡學不通者惑此者也知此然後知易矣

道之充者須時以用之物之穉者須澤以養之須時者養人須澤者養於人此君子小人之分也

天下治則諸侯無詩世儒謂詩不興於上古之世吾不信也夫詩生於民民樂而後有諷刺與焉諷刺者詩之變也有民則有情有情則有感有感則有詩政之情通以詩詩之情将以樂且上古為琴為瑟而樂己成矣豈無詩也哉

或問詩曰天命玄鳥降而生商果其然乎曰是不然也葢契之生日乙鳥至爾所謂履帝武者履髙辛之跡而行事爾果曰其然不幾於怪乎

或曰亷恥一旦可責乎曰亷恥之道在素養之使之自修然後責之遽繩之以法則不勝其責矣曰貪吏害民庸民擾衆奈何曰吾之言非謂皆不責也彼固食君之禄役使民上乆矣焉可無責也固有不待教而誅者第責之有道焉苟不以道槩責矣下之吏執不可誅矣

天下為盆成括者固多豈盡殺其軀哉其亦幸免於世天下一物也天下一物者以犬豕待其親者也廢禋祀忘君師非禮樂文章以為不足法率其類獨從乎無治之國以須死者是佛之道也内則耗竭民力以豐己外則張皇禍福以惑天下愚衆庶古之大奸巨賊未有甚於此者也居上之人視其病不息之而又益之豈不哀哉

荘周之為道一物也一物則天下未嘗有理焉不仁者荘生也今有人将加刅於人而問之曰殺艾乎殺壮乎有曰己之若何有曰不得已殺壮者君子猶以為順也有曰殺爾艾壮奚擇焉君子以為無親矣殺一壮艾而無擇君子猶以為無親有執刅臨人與豕而問之曰殺人乎殺豕乎有曰殺爾人豕奚擇焉可謂順乎人與豕無擇則天下一

或曰荀揚之學何如曰奚以問歟由孟子以來道學不明我欲述堯舜之道論文武之治杜淫邪之路闢皇極之門吾畏諸天者也吾何敢已哉

儒志編

●附錄

儒志學業傳

皇祐賢良儒志先生王景山諱開祖少敏悟書經目輙成誦勤篤廢寢食初習制科以所業上召試皇祐五年中第三甲進士第洪氏登科記云是年應制科者十有八人宰相不曾留意取士宻諭考官只放一人過閣下試六論賢良趙彦若中選及對策又黜之是年制科並不取人景山幡然不調而歸盡焚舊作縱觀經史百家之書攷别差殊與學者共講之席下常數百人尊之曰儒志先生未幾而卒年三十二其所著書多不出惟儒志一編門弟子傳習今其書首章言復者性之宅無妄者誠之原又曰學者離性而言情奚情之不惡又曰使孔子用於當時六經之道不若今之著矣旨意若此者衆君子評其為知徳之奥最末章曰由孟子以來道學不明吾欲述堯舜之道論文武之治杜淫邪之路闢皇極之門吾畏諸天者也吾何敢已哉是其自負豈淺淺者當慶厯皇祐間宋興來百年經術道微伊洛先生未作景山獨能研精覃思發明經藴倡鳴道學二字著之話言此永嘉理學開山祖也不幸有則亡之嘆後四十餘年伊洛儒宗始出従游諸公還鄉轉相授受理學益行而濫觴亦有自焉紹熙二年春朝請大夫寳謨閣待制永嘉後學陳謙撰

儒志像賛

公諱開祖字景山登皇祐癸巳鄭獬榜進士第試秘書省校書郎出佐處州麗水縣既而不樂退居郡城東山設塾倡鳴理學於濓洛未作之先講下常數百人年三十二而卒學者尊之曰儒志先生為永嘉道學開山祖著儒志一編以貽後人及之嘗僭為序因拜公遺像景仰髙風敬為之賛云

温乎其容淵乎其中含英萃精玉藴金舂灝然正大光明之氣倡為理學道統之宗著儒志一編而首言復性對賢良三策而致力厥衷試秘書而才猷允懋寄民社而治績尤隆倦従事恬退東山之麓開來學大施時雨之功其生也時當濓洛未作其沒也年若洙泗令終噫是宜二學立祠尊為先賢之首位名與斗山而並崇也宋乾道壬辰春知樞宻院叅知政事同里許及之拜書陽春其盎良玉其温扶輿所鍾噩噩渾渾東山講道學者是尊當伊洛之未作承洙泗之淵源杜淫邪路闢皇極門儒志一編闡道之原賢良三策衛道之垣功扶世教澤裕後昆使天假年安知其不扣聖人之幽閽也邪元泰定丙寅夏五月望後三日正議大夫海北海南道肅政亷訪使後學王都中謹書

永嘉賢良王公遺書跋

伯衡年十二三側聞鄉之逹尊言宋時永嘉人物之盛道術之懿固莫加於乾淳之際尚論其所由來實出皇祐賢良王公景山且盛稱公學術議論文章卓然過人伯衡私念公之在宋仕不登於朝化不行於國而數百年之下言濬斯道之源者屬之公焉必有大過人者矣自是會永嘉學士大夫輙従問公遺書皆以為髙文大册散落無存間存一二亦不多見伯衡未嘗不嘆惋乆之兹過永嘉辱友公九世孫淵始得見其家藏儒志編若干首劉屯田戴惟嶽二墓文觀是書雖不能盡知公因文以求義因迹以求用亦足以得其緒餘矣於戲慶厯之前固有斯人乎鄉逹尊豈欺我哉使假之以年究極髙妙得志當時則其道不既昌大矣乎談者安得謂六經羣聖人之道至濓溪横渠明道伊川諸子出而後復明又安得謂五代文詞之習至歐陽永叔尹師魯梅聖俞蘇子美諸公作而後丕變也惜乎公年三十有二而遽卒庸非天乎雖然揚子雲有言存則人亡則書而近世胡汲仲又廣之曰千古聖賢之道由斯文而知之後乎千古亦将由斯文而知今之道夫上下千古其人不相及矣必於其書而知其道焉則公之遺書何可以不傳也淵圖重刻以嘉惠後學不亦宜乎抑豈不以學術之在一家一邦不若公之天下也歟此君子之用心也伯衡既幸得見少償素願又重淵克承家學無愧為人後忘其寡陋識於篇末而翹翹望焉洪武庚戌春三月甲子翰林院國史編修致仕眉山蘓伯衡識

  王开祖(约1035—1068),字景山,永嘉(今温州鹿城区)人。先世避南唐兵乱,自福建迁温州瑞安县。父王鲁,娶知温州军刘起之女,故迁居永嘉城内。北宋皇祐五年(1053)中进士,次年试秘书省校书郎。出任处州丽水县主簿,后曾参加制科考试,因是年制科应试者十八人均未录取,遂辞官回里。在永嘉城内东山之麓讲学授徒,从者数百人。当时伊洛程颢、程颐未出,胡瑗、孙复、石介、陈襄等名儒初起,宋学初兴,开祖倡导修己治人,发明经义,遥相呼应,为永嘉道学首倡者。其学重教育,以为“学者国之大本,教者国之大务”。重历史研究,见解高超,不同流俗,既重理论,尤重实践,以为“举天下知孔子之言而不行孔子之道,是不知孔子之道也”。

年32而卒。遗著仅《儒志编》一书传世,是讲学时由门人记录而成,故学者称儒志先生。

〖儒志编〗一卷。宋王开祖撰。开祖字景山,皇□五年(1053)进士,永嘉(今浙江温州)人,试秘书省校书郎,佐处州丽水县,既而退居郡城东山,设垫授徒,年仅三十二而卒。其著作亦多不存。此编《四库全书总目》著录,云为作者讲学之语,旧无刊本。据原序乃是明代汪循官永嘉时,搜访遗佚,编辑成帙。因当时作者有儒志先生之称,故题作《儒志编》。然《宋史·艺文志》有王开祖《儒志》一卷,则此书并不是由汪循所辑,或者原本残缺,汪氏为之补订刊刻而已。当时濂洛之学未兴,诸儒为学犹家自为说,开祖以孟子以来道学不明,乃以“述尧舜之道,论文武之治,杜淫邪之路,辟皇极之门”为宗旨,撰成此书。首章言“复者性之宅,无妄者诚之原”,“学者离性而言情,莫情之不恶?”认为“使孔子用于当时,六经之道,不若今之著矣”。末章指出,“孟子以来道学不明,吾欲述尧舜之道,论文武之治”,表明作者欲宏扬道学的思想。当时,孙复号为名儒,尊扬雄为模范,司马光乃三朝耆宿,亦怀疑孟子而推重扬雄,开祖不随趋附势,独以阐明孔孟道学为己任,务使人明治国修身之要,在当时的诸儒中,自树一派,故此书对研究北宋时期儒学发展情况有较高参考价值;对研究永嘉学派的渊源,此编则属重要著作。有《四库全书》本,乾隆间童基刊本,冒广生《永嘉诗人词堂丛刻》本。